吉爹是他的绰号。吉字是由士和口字组成,因为他是嘴馋,人们就当面叫他吃枪(相)——吉爹,他也不以为侮,答应得挺骄傲,日子长了人们渐渐地忘记了他的真名,干脆叫他吉爹。
吉爹是苗村里少有的喝过几年墨水的人,后因家庭困难被迫辍学。正好家乡的香港人在深圳开了家玩具厂回村里招工,吉爹被招去。吉爹肚子里有点墨水,工厂安排他跟师傅学给玩具糊颜色、做产品设计。吉爹人勤手巧,学一项成一项,很快捕获了同厂少女的芳心。
吉爹带着少女回家结婚。吉爹父母年迈多病,他们决定留下照顾父母不再去深圳打工。吉爹凭着跟师傅学来的画艺,在家乡做起室画工,承包新房室画。全家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儿子出世,家庭开支陡增,为了弥补家庭收入,吉爹多招揽室画活,他起早摸黑不知疲倦地画室画。有一天,吉爹为了赶工期,他在手脚架上连续画了十多个小时的室画,由于身心疲惫,也因室内光线昏暗,不小心从5米高的手脚架上摔下,在县人民医院做了手术,躺了三个月才出院,身体落下了残疾,再不能上手脚架画室画了,家庭经济支柱顿时腰折。俗话说,破屋偏逢连夜雨,吉爹年迈的父母又接连住院,花光了家里的所有储蓄,还欠了亲戚朋友的一屁股债,也不能保住父母的生命。吉爹,一个堂堂的七尺之躯,终于敌不过接二连三的精神打击,把自己交给了命运。妻子眼见家庭未来暗淡,给他留了一张纸条:“我们好说好散,请不要问为什么。”就再也没有回来,家里剩下吉爹和儿子苦运。
苦难压得他抬不起头,他只是用酒精打发苦闷的日子。值得欣慰的是,儿子苦运骨子里就有父亲的遗传基因,打小就喜欢上了画画。儿子对吉爹说:“我长大了就画画赚钱给爸爸买酒”。吉爹从儿子那朴素的语言里,看到一颗感恩的心。
因为家里穷,苦运读了两年小学就辍学了。镇里特别关注农村孩子的辍学问题。多次带领村学校的领导上门劝学,盟员张老师到苗村学校支教,知道吉爹的家庭情况,“劝辍保学”责任自然也落在张老师的身上。那天,张老师专程登门家访,发现吉爹空旷的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东西。
吉爹的儿子苦运背着鼓鼓的书包从房屋的后山回来,正好碰上张老师,他怯怯地望着张老师,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张老师拿起他的书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青青绿绿的菜,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青涩味。几本可怜的书被挤到书包一角,几乎被野菜盖住了。
“老师,爸爸身体不好,我要帮爸爸捡猪菜养猪赚钱养家。”苦运红着脸说。
“孩子,老师知道你苦,但是,想改变命运,你要读书呀!读书有出息了才能真正帮助这个家。”张老师跟他说了读书的故事,道理浅切,让小孩兴奋地睁大了眼睛,句句在心。张老师在孩子眼睛里看到了希望。
张老师返回学校,向校长、村委会和镇政府反映情况,在张老师的帮助下,吉爹家被评定为建档立卡贫困户。县民政局、团委、妇联联合开展微心愿活动,帮助贫困户家庭圆微心愿。苦运在微心愿树上贴上心愿包,他想有彩色笔。张老师参加了微心愿活动,她从心愿树上取下苦运的心愿包,在周末休息回城之际,向民盟组织汇报她在苗村学校支教的情况。盟员陈老师、王老师主动请缨,利用休息日义务辅导吉爹儿子的学习,盟员企业家杜老板、黎老板被吉爹一家深深触动,决定资助苦运到大学毕业。一场盟员与苗族贫困户手拉手帮扶助困的民族团结心连心活动就这样展开了。张老师带着陈老师、王老师、杜老板、黎老板买了彩色笔、大米、食用油等慰问品来到苗村看望吉爹家。吉爹压根没有想到有这么多人关心他,帮助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张老师说:“民盟同志资助你家娃读书,你要让他从家务中走出来,家里有什么困难,我们大家帮助你解决。”
“感恩党,感恩政府,感恩民盟同志。”吉爹喃喃地说。
“你家的娃安心去把书读了,你也要振作起来,下决心脱贫致富。”张老师紧紧地攥着吉爹的手说。
时光荏苒,苗村学校支教老师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但民盟同志帮扶苦运读书的故事依然继续下去。
苦运读完了小学、中学,很快就要参加高考。苦运报考美术专业,而陈老师和王老师有着多年高考美术专业教育经验,他们从素描、色彩等方面辅导苦运,苦运术科省联考成绩轻松过了本科线,正在紧张地备考文化课考试。吉爹身体一直有些不舒服便到镇中心卫生院检查,医生给他做了B超检查,建议他到上级医院再做详细检查,吉爹就有不祥的预感。但他想待儿子考完高考后再去县医院做检查,可是身体一天比一天难受,就跟儿子说:“我要出一趟远门,几天才回来。你要勤奋学习,争取考出好成绩。”说罢,泪水潸然而下,他抱住儿子,放声大哭。儿子并不知道吉爹已经来日不多。吉爹抚摸儿子的头发,又说:“有民盟同志的帮扶资助,你好好读书会出色的。”
苦运说:“我一定能考上美院,日后我第一张画是画爸爸。”吉爹一听,脸上绽出了舒心的笑容。他竖起大拇指说,我儿子是画家啰。
一个星期后,吉爹出远门回来了。他是县人民医院用救护车送回来的,鼻子和身子都插着管子。
吉爹的儿子跪在床沿下,双手合握吉爹的手,低着头,颤动着身子,哽咽地哭。
吉爹弥留之际强打起精神,用嘶哑的声音对儿子说:“爸不能等到你大学毕业给爸画像了。你一定要替爸去感谢民盟同志。”
吉爹儿子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爸——爸!”
转眼间,苦运四年大学毕业,在家乡民族中学当一名美术教师。
这天,天刚朦朦亮,苦运就起床洗漱、草草地吃早餐,随后张罗上县城会见民盟同志的事。民盟同志一直帮扶资助他,但双方从未谋面。苦运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民盟同志长的啥模样?他把他家养的鸡下的蛋放进书包,想在会面时拿出来报答这位民盟同志。张老师约吉爹儿子在城里老街民盟之家与民盟同志会面。今天的盟员之家像过节日一样,喜气洋洋。苦运背着书包来到了老街盟员之家,他的书包鼓鼓的。他把书包放下,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拿出鸡蛋,对张老师说:“我是来圆爸爸的遗愿的,这是父亲生前养的鸡生下的蛋,送给从未谋面的民盟同志。”
张老师、陈老师、王老师、杜老板、黎老板他们相视一笑,眼睛都变成了弯弯的月亮。
苦运大惑不解,脑子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问张老师:“为啥?”
张老师他们几乎同时大声说:“我们都是民盟同志!”
苦运大喜,他立即又从书包里颤悠悠地拿出还散发着墨香的申请书,军人标准站姿双手捧起申请书庄严地宣读,“我志愿加入中国民主同盟组织,遵守民盟章程,履行盟员义务……。我的心紧贴着祖国的心房,我是民盟同志!”
老街盟员之家响起热烈的掌声。(孙华)